永光元年春,雨雪屡作。

    润州城内,一片银装素裹,朝晖映在厚重的雪地上,熠熠生辉,耀眼刺目。

    一支送殡的队伍从蔺府出发,往城外行去。

    为首那人白衣执绋,面无表情,目光空洞,只痴痴地往前移动,恍若行尸走肉。

    飞雪落在她的长睫之上,她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,连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
    行人自发避到道路两侧,目送远去的灵柩。

    牛车在雪地上轧过,吱吱呀呀,直教人心有戚戚。

    陆续有人跟在队伍后面,一起送这亡者一程。送殡队伍也从堪堪数十人,壮至百余人。

    远远望见城门时,门吏便已将城门大开。

    行至近处,门吏恭敬垂首:“蔺大人。”

    蔺风涣散的目光这才逐渐聚焦,怔愣了半晌,苦笑一声:“我如今已是戴罪之身,哪里还有什么蔺大人呢。”

    门吏半天说不出话来,年轻的脸上难掩悲切:“蔺娘子,保重。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,她身后传来一声声保重,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蔺风感动不已,转过身来,拱手高举,长揖相谢。

    她举目看去,满眼苍茫的白色。

    不过一年光景,她便亲自送了两次葬,一年前,蔺家虽涉险境,却屹然不动,而今蔺家轰然倾颓,数百年的荣光,竟葬送在她的手上。

    这一切,都要怪她错信不该信之人。

    如今身躯尚存,心却已如枯木,若非那道圣旨,她早已了却残生。

    那人以蔺家百余人的性命要挟,要让她带着无尽的悔恨度此余生,当真比杀了她还难受。